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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艺演员不用麦克风 想速成出不了演技派
《天天副刊》问卷第五季推出“北京人艺70年问卷” 人艺演员不用麦克风 想速成出不了演技派
编者按
6月12日,北京人民艺术剧院将迎来70周年院庆,关于这座殿堂级剧院,相信每一位戏剧爱好者都有自己的好奇,这一次,我们就把提问权交给您——《北京青年报》特推出《天天副刊》问卷第五季,向公众征集关于北京人艺的问题,举凡剧院、剧场、剧目、演出、往事,从院领导到导演、演员、舞美甚至后勤人员,您尽可指名提出自己的问题,我们将从中遴选出最有价值的问题,邀请人艺相关人员作答。
这是一份人民提给人民剧院的问卷,也是人民剧院对于滋养她的土地和观众的答卷,而我们也用这种形式记录历史、探讨当下、展望未来。
壹如何理解北京人艺是“人民的剧院、艺术的殿堂”?
冯远征(人艺副院长、演员):第一,北京人艺作为一个文艺单位,始终坚持“戏比天大”的原则。这一点是从我们进剧院,就一点一滴耳濡目染感受到的。
为什么北京人艺有一句话说“拉开大幕是真的”?这句话要分两方面说,一方面是说今天我们所有的一切、所付出的一切,只有看到观众喜欢或不喜欢的态度,我们才能知道剧目是否被观众接受,这是一个真。还有一个是无论后台发生什么事情,比如演员家里出事了、演员自己出事了,但是在拉开大幕的一刻,我们都要以饱满的姿态,克服重重困难把戏演下来。所有的苦要吞到肚子里。所以说,“戏比天大”是我们必须要坚持的原则。这也应该是行业的底线。
第二,要坚持“一棵菜”精神。“一棵菜”精神很简单,很接地气,很形象,就是有根、有心、有菜帮子。每一个部门都不可缺少,不是光有一个好演员、好导演就行。舞美、灯光、化妆等等每个工作人员、每个岗位,必须都要在很敬业的情况下才能完成一场演出。稍微差一点,一个道具没摆上去都不行。可能观众看不出来,但是对于我们来讲很难受。
第三,是坚持“以人民为中心”、坚持“以人民为本”。所有的作品来源于生活,艺术源于生活,高于生活。剧本拿到以后都要体验生活。古装戏体验不了,我们就要请教专家,请各行各业的人给我们讲相关的知识。比如排《杜甫》,首先要请历史专家讲杜甫的历史知识,请专门研究杜甫诗歌的专家来讲,请礼仪专家教那个时代的礼仪、教身段、教那时候的行走坐卧。离我们远的用这种方法。离我们近的剧,比如《社区居委会》,我们就去社区体验,了解很多社区工作人员提供的细节,然后我们把它搬到舞台上,提炼出来就显得很生动、很鲜活。观众看得也会心。这话说得好像很高,但我们做得其实很接地气。
第四就是坚持“现实主义创作传统”。我们主流的创作基本都是现实主义的。这是人艺一直坚持的一个传统。不论是开始的《龙须沟》,还是《蔡文姬》《虎符》,到现在的《李白》《司马迁》《杜甫》《玩家》等等,现实主义是北京人艺创作的主干。
第五是坚持“开拓创新”。北京人艺演剧学派就是我们开创的,形成了我们自己的风格,开创了话剧民族化的道路。《虎符》《蔡文姬》,到之后的《天之骄子》《李白》《荆轲》等等,这是一个开拓,创造了中国传统和戏剧相结合的方法,我们做了创新,不是像原来戏曲那样走“锣鼓点”。我们借用了传统戏曲,但是我们把它生活化了,包括布景、灯光、多媒体的运用。这是我们不断探寻的一个路数和方向——把我们民族化的方向走下去。
贰每次来人艺,站在剧院大门口,看见石碑上“北京人民艺术剧院”几个字时,您是怎样的心情?
濮存昕(人艺演员):人艺剧院门口那块大石头是2000年立在这儿的,之前北京人艺剧场前边的这块地方是剧照廊,全都是剧照,小时候我老在那儿看剧照。2000年剧场大修,就变成了大石头,好多人在那儿留影,我也在那儿留过影。
我每次看见它心里都挺感慨的,因为北京人艺是由三个概念组成的:第一是有这座剧场,有这个地儿,一个剧团有自己的剧场,这是福气的事,而且我们这么多剧场,到今天来讲都是最好的。第二是有剧目,一个剧院之所以称其为剧院,是因为它有剧目,人艺曾经演过的剧目是这个剧院的资质、业绩。第三就是有这些创作主体,有这些了不起的演员、导演,他们能够创作出好的作品。这就是北京人艺剧院的三宝——剧场、剧目、艺术家。
叁这七十年来,您在人艺的时期处于人艺哪个“年龄段”,您的那一代演员给人艺发展做出了哪些贡献?
冯远征:从我个人来说,我当初进人艺就是想做一个演员,做一个像于是之他们那样的好演员,还不敢说艺术家。我想我这一辈子都不一定做成于是之那样的好演员,那就做演员吧,起码完成了我的第一步梦想——在人艺舞台演戏了。那时觉得这一辈子只要在这儿演戏,就是幸福,后来出去上学,回来还在人艺,演话剧之外,还演电视剧出了点小名,挺好。
那会儿在人艺排练完,演出完,扭头就出去拍戏去了。所以经常是一半时间在外头,一半时间在剧院。半年不回剧院,回来后保安问你找谁?我只能说我找冯远征。相对来说,那时候很舒服,很自如,该排戏排戏,该完成任务完成任务,之后就是出去拍戏,但是后来突然有一天,说濮存昕要退了,杨立新也要退了……发现没有人了,那个时候就有一种责任感油然而生,但我也没有想到能让我干今天(副院长)这个职位。
那时也没有想过会当演员队队长,以为就像当年老艺术家带着我们演戏一样,结果突然说让我当演员队队长,当了以后自己也是慢慢适应,那时一进排练厅发现一半不是人艺的演员。我说人艺能这样吗?开始一个一个打电话,开会,做思想工作,最后就定制度。那时一进排练厅,一帮人在这儿吃螺蛳粉,吃包子,我们年轻时,这是大忌,最后我要求,吃饭绝对不能在这儿吃。剧组在这儿排练,你们吃面条,那不行,出去。以前没有制度,规矩都在我们心里。
何冰(人艺演员):我肯定是属于“老同志”啦!
客观上来讲,我们这一代演员进入人艺,受人艺的培养是不自觉的。就像是生活在家庭中,这个家里的所有气息和传统,你都会沾染一些。
主观上来讲,我个人一直是跟着林兆华先生排戏,排了很多很多戏,他的思想也影响着我,我也不自觉地带给了年轻人。我们都被人艺的传统所影响着,这是很宝贵的东西。
肆您在人艺有哪些难忘的回忆,请分享一些您与人艺的趣事场景。
濮存昕:我演了那么多戏,体验生活其实是挺难得的一件事,我记得演《秦皇父子》是第一个我去体验生活的剧,我们去参观历史博物馆,去了河北,还去了长城,听专家讲座,重温历史体验当地生活。然后就是排《红白喜事》,我们真的是体验了将近一个月的生活。后来排《白鹿原》我印象更深,我们在西安及周边生活了六天,我记得这六天时间都是赤日炎炎,大伙儿走家串户找自己的生活原型,瞪着眼去找生活。我还在那儿学做面,面和得倍儿硬,然后切条,做了好几碗面。我找干活儿的农民聊天,慢慢跟他接触,我在扮演的时候好像就找到地主说话的那种感觉。那些真正从生活中从农村来的民间艺人,会影响我们这个戏的气质。
何冰:我真的想不起来了,你会想起你在家里过日子有什么趣事吗?因为我天天生活在这儿,所以我没有趣事,我觉得都很正常。
伍对您影响最大的人艺人、人艺剧目是什么?
濮存昕:应该是我父亲吧,他是这个剧院的前辈,也是我的父辈,他使我意识到我只能做演员,这辈子就是做演员,这是他对我的影响,很重要。
陆还记得您第一次上台演戏是什么感受吗?
何冰:恐惧。第一次上台肯定是害怕呀,真是恐惧得一塌糊涂,而且这种恐惧持续了很多年,我到今天(上台)都不能说不恐惧,只能说是好了一些,克服了一些。
柒现在的年轻演员走出学校后,在表演上还有课本的痕迹,进入剧院后会通过什么方式,让他们能够更好地融入北京人艺的总体表演风格呢?现在,北京人艺在创排京味戏的时候,您认为还有必要体验生活吗?
冯远征:“北京人民艺术剧院演剧风格”是人艺特有的,我们有独特的表演方式方法、发声的方式方法、说台词的方式方法。要把它传承下去,青年演员进人艺必须融合到这个剧院里。北京人艺是最具风格化的剧院,但风格化不是固定模式。
人艺要坚持“建设学者型艺术剧院”,尽管我们演员不一定能成为研究生、博士生,但是我们要往那个方向努力。我给青年演员留作业,比如剧本朗读,我会纠正他们的台词和发音。还要求阅读量。平时除了演戏读不了几本书,甚至剧本都不读。对不起,我让你读。读完有导演分析剧本、人物,万一哪天排到这个戏,就很有帮助。
闫锐(人艺导演、演员):每个剧院都有其风格,包含着戏的风格和演员的风格。从学生转换成人艺演员的时候,我们剧院会有一个“回炉班”,在入职之前,请老先生们讲一讲院史、剧目风格、表演风格、导演风格等。这是一个基础,而且是融入人艺的很重要的过程,要和人艺人在一起,我们叫“熏”,从台下观众看演出到变成台上的小角色,再一步步可以搭戏说词儿,慢慢地自己就会有人艺的气息,这就是一个成长的过程。
排戏一定要体验生活,这是人艺的传统。焦菊隐先生排《龙须沟》的时候就是这样做的,再比如童超因为《茶馆》的角色去采访当时最后的晚清太监,李大千先生去监狱里面找当时的“二灰”……这都是一脉相承的。
只要演员接触过类似的人,生活中有这样经历的人,再去演特殊行当里的角色,最起码能掌握其基本特征。比如我们排《玩家》的时候,就是去十里河和潘家园那片的古玩市场,听人家聊一聊,听听讲座,这都是对演员的一种武装。
捌影视剧行业到处都是“人艺”人,这种状况是好还是不好,对人艺有什么影响?
冯远征:我觉得是好事,说实话这是双向的问题,首先影视行业里有很多人艺人,另一方面也说明我们的演员能力强,所以很多导演才会聘请他们去演戏,同时他们能够把人艺的优秀品质和演戏的能力带到剧组当中去,很多人艺演员都是从影视剧中崭露头角的,包括我自己。
还有一个大的好处,就是这些在影视方面出名的演员,再回到人艺演戏的时候,可能会带回一大批影迷剧迷,很多影迷剧迷是没看过话剧的,他们因为看了自己偶像演的话剧,可能就会成为人艺的忠实观众。所以从这一点来说,我觉得是相辅相成的。我现在也希望人艺的年轻人不一定成为多大的流量明星,但能够在影视方面去展示自己的能力,这是最重要的。
吴刚(人艺演员):我觉得没有什么影响。许多年前,老先生们还在的时候,影视还没有发展起来,大家都坚守在舞台上。现在都是多媒体时代,我们也要适应新时代中的事物,跟上步伐。所以不论是电视剧还是电影,这都是磨炼演员的最好的一个阵地,都应该去尝试。只要有时间不耽误剧院的演出安排的情况下,应该出去历练历练,这是好事,这对演员的塑造和融入都是非常重要的。
王刚(人艺演员):我们这些演员在舞台上演了那么多戏,在影视上能让观众认识,合理地调节好,也是一件好事。其实回来再好好地去演话剧无形中也带来了影响力。我们剧院有一个宗旨,所有院外的戏要给剧院的戏让路,如果剧院这个戏有你,那你就必须得把这个戏的时间让出来。平常没有你的戏,我们讲艺不压身,在外面多拍点戏没什么不好的,前提是得合理地把时间错开。合理安排好了,一点都不矛盾,比如你外边演戏演技得到观众认可,再回来演话剧,对剧院也是一个很好的宣传。
玖作为人艺学员班的杰出学员,您可否结合自己的学习经历,认为培养年轻演员要在哪些方面下工夫?
冯远征:表演是一门经验学科,特别是舞台表演。舞台表演年纪越老越值钱。你看这两天《茶馆》排练场上的杨桂香老师, 一上来就有戏,演员和演员有差距。杨老师演得特别好,她一嗓子,所有楼道里的人都站门口看她演戏。从这个角度来说,表演真的是一个经验。
我是很介意青年演员参加综艺节目的,我介意的原因是要参加什么样的综艺,即便有些表演类的综艺,也会误导观众。
我曾经说过,如果观众觉得通过综艺节目就能够成为好演员了,这是太可怕的事情,而且是在误导观众,那我们要中戏干吗?要电影学院4年干吗?对吧?三个月的时间,演员靠一个季播综艺就出名了,就会演戏了,这是不可能的事。因为他需要你出晨功,需要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喊嗓子、发声、做吐字归音练习,把台词说清楚。
前两天一个记者采访我,问:“你们人艺演员真的不用麦克风?”我们真的不用,这在全中国可能是唯一了。
我不反对麦克风,因为麦克风有的时候会很清晰地传递人的情感,但话剧就应该保持它本真的东西。我们不是跟现代化对抗,我们是要保持住话剧的魅力,话剧的魅力不就是声台形表吗?声音好不好、台词好不好、传递得清楚不清楚、形体的表达力,表演中,没有声台形哪来的表演,对吧?
吴刚:演员需要的功夫都是全方面的,不能在一方面,而是所有的方面都要锻炼。首先要热爱生活,生活是各个方面的体现,作为一个演员一定要热爱生活。
拾您在人艺的这些年,最开心的和最不开心的是什么时候?
濮存昕:最开心的是还能演出,这真的令我开心。当我不能演出的时候,我真的很难判断自己。当然我也有喜欢玩儿的事,我在家里写写画画,有一匹马陪着我。
大概最不开心的事情,就是被别人操纵违心地去做我自己不喜欢的事。
统筹/本报记者 郭佳
文/本报记者 韩世容 李喆
录音整理/李松晨 王展翼